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不过这个日子对于我们四大金刚来说,都像是闭上眼睛就会触及的噩梦。虽然有无数侥幸的希望在心里暗自生长,希望好运突然降临、希望改卷的老师多算了总分——可是,哪个老师的算术会像我们四大金刚这么烂呢?富林没来,其实如果可以,我、阿威和罗胖都不想出现吧。我数学不及格,总分差一分落榜;阿威差13分;罗胖差90分;而富林,一如既往的除了鸭蛋就是十几二十几分,所以几门功课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分。看着大多数同学欢呼雀跃的样子,我们三人只好灰溜溜离开,欢乐的气氛不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谁也不敢马上回家,异常安静又一致地骑车去了小树林,但是谁也无心猎鸟雀杀鸭子了。在小树林还看到秋菊,她背着一个小竹篓似乎在采什么草药,看到我们,她站起身来怔怔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我们也没心情理会她。后来我们三个又去了抽水站,这样唉声叹气大眼瞪小眼的在抽水站呆坐了一下午,天黑了我们还是不得不回家。一回家我就看到父亲卷着裤管光着脚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粘着泥的布鞋,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妙。战战兢兢地挨近门,父亲却没有抄起鞋底来打我,只是把鞋重重摔到地上,低声说:念书念成这样,你还是跟着我养鳝鱼吧。我低着头不做声。母亲正坐在餐桌上哭泣,姐姐也一脸愁苦的样子,爷爷啪嗒啪嗒地抽着烟,那一刻我真希望整个世界都停下来,大家都不要有知觉就好了。几天后臭面仔来到我家,说他有个同学在高雄做老师,可以介绍我去那里的重考班念书。父亲黑着脸说,他都没有心思念,去了也是又浪费一年时间。母亲和姐姐苦劝,再加上臭面仔自我检讨说没教好我数学,父亲沉默下来,叹口气离开。后来我得知罗胖那天回家被他爸痛打一顿,在家躺了三天才起得来。阿威的母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几天,还把阿威拖到他父亲坟上去认错。唉,大人们都这样不愿意接受现实。后来阿威的母亲得知我要去高雄念重考班,卖了五头猪凑了学费给阿威,叫他跟我一起去。离开高雄的前一天晚上,爷爷又带我去捕鱼。那天他特别沉默,我知道他舍不得我。那天风很大夜很黑,爷爷却捕到了那条逃脱了好多次的大鲤鱼,足足有三岁孩子那么大。抓到它之后,爷爷却又把它放了回去。我有些不解,爷爷说,抓了它那么多次,今天算圆了这个念想,这样就可以了。第二天,我和阿威就去镇上的长途车站坐上了去高雄的车。臭面仔和姐姐来送我,姐姐不停叮咛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唠叨得跟妈一样。对臭面仔我还是冷冷的,虽然心里也有些感激他的出力,但他也是为了讨好姐姐吧,我和阿威机械地挥着手坐车离开了。可是在离开的?那我有突然想起被遗忘很久的陈美丽,整个夏天都没有见到富林,也不知道陈美丽怎样了。自从那次割伤自己的手腕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这些天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起。或许坐在颠簸的长途车里实在太烦闷,我居然又想起她来。到了高雄以后我们找到臭面仔的同学陈老师,他带我们去重考班报了名,他还带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那栋房子是联考两年都没考取的重考班学生康B整栋租下,再转租给我们的,还有其他外乡来的学生。我和阿威合租了其中二楼的一小间。当天晚上康B就举行Party欢迎我们,但是看着他们那些搂着跳舞的时髦的城里人,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躲在一边大吃大喝。晚上我们都睡不着觉,终于离开家里,没人管束我们,还真是自由得让人有些不习惯。我和阿威说了半夜的话,阿威打着呼噜睡去,我却睁着眼睛到天亮还没睡着。接着一个礼拜都是这样,白天在教室里我精神萎靡一直想睡,老师的讲解就像催眠曲一样,可是晚上我就是睡不着。阿威笑我太逊了,像个吃奶的孩子一样离开妈就不行,我气得要打他,却无力追赶他。周末学校不用上课,但是我和阿威都不愿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