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这一词的英文为Sadomasochism,有时也被简写为SM、S-M、S/M或S&M,而这一词实际是“施虐恋”(Sadism)与“受虐恋”(Masochism)一词的结合。前者的词源无疑就是《索多玛120天》小说作者萨德(MarquisdeSade,1740-1814)的名字;而“受虐恋”的词源则来自于奥地利18世纪的一位作家的名字,他叫萨歇尔•马索克(SasherMasoch),这位作家是一位受虐恋者,而在他的作品中屡屡叙述受虐的描写。在蔼理士的《性心理学》中对“施虐恋”和“受虐恋”分别进行了定义。前者的定义是:“凡是向所爱的对象喜欢加以精神上或身体上的虐待或痛楚的性的情绪,都可以叫施虐恋。”而后者的定义则正相反:“凡是喜欢接受所爱的对象的虐待,而身体上自甘于受钳制、与精神上自甘于受屈辱的性的情绪,都可以叫受虐恋。”然后蔼氏继续指出:“虐恋的行为——无论是施的或是受的,也无论是真实的、模拟的、象征的以至于仅仅属于想象的——在发展成熟之后,也可以成为满足性冲动的一种方法,而充其极,也可以不用性的交合,而获取解欲的作用。”提及以“虐恋”为主题的电影,意大利著名女导演雷列娜•凯夫妮(LilianaCavani)的《午夜守门人》(TheNightPorter)无疑是这类主题的电影中的杰作——这部有着复杂主题的影片充满了探索精神,即使我们在30年后的今天重新审视依然会得出相同的结论:它是如此尖锐地展示了一个女人内心的隐秘世界,那里是男性思维几乎无法触及的。同样值得一提的是电影中女主角的扮演者夏洛特•兰普琳(CharlotteRampling),这位有着非凡魅力的性感明星,在她那双魅人的冰灰色双眼中,似乎永远闪着戏谑和讥诮的光芒。虽然我们时常可以看见她在摄像机前裸露身体、情感和灵魂的表演,但我们似乎永远捉摸不透她的那种神秘的魔力。而她对被他人理解并不感兴趣。她所迷恋的恰是那种不被世人理解的情感,例如在这部片中与纳粹虐待狂实验惊世虐恋,例如她在日本导演大岛渚的1986年的作品《马克斯,我的爱》(MaxMyLove)中与一只大猩猩探索人兽之爱……奇怪的是这些灰暗病态的角色丝毫无损她的光彩,即使你对之惊愕、厌恶,你依然难于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依然难于抗拒她的身体所散发的那种奇异性感。即使是已经55岁,这个女人依然有着足够的自信向世人这样宣称:“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我得不到的男人。”这是一部饱受争议的电影,它同另一部意大利情色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一样,遭遇了多年的被禁命运。这同样是一部晦暗萧瑟的电影,电影中的很多场面甚至会让观众感觉到窒息般的压抑……故事发生在1957年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它有着一个异常平静的开端:我们将会看到一位宾馆夜间主管马克斯的日常工作生活(我们会饶有兴趣地发现那部《马克斯,我的爱》中的大猩猩,与这位午夜守门人有着相同的名字),他的工作几乎是有条不紊的。他巡视着各个房间,与那位长住这家宾馆的伯爵夫人聊天并嘱咐她吃药,在摆脱这位总是处在性饥渴的女人的挑逗之后,安排男妓为其提供性服务。他的工作甚至还包括为那位男妓拉上长裤的拉链。一位美国著名指挥家携其妻子露齐娅入住这家宾馆,打破了这表面意义上的平静。那位由夏洛特•兰普琳饰演的露齐娅与马克斯互相认出,并同时陷入了焦虑和恐慌之中。而在随后不停闪回的蒙太奇镜头的帮助下,我们将会发现那段曾被时间掩藏的罪恶与畸恋……马克斯那时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德国纳粹军官,他似乎有着一个医生的身份,但经他医治的病人几乎无一例外地死掉。而那时还是年轻女孩儿的露齐娅,则是马克斯所在纳粹集中营里的犯人。她是犹太人,同时还是一位社会主义者的女儿——这两条“罪名”的其中一条,就足以让她来到这个纳粹集中营里。我们会看到有着摄影嗜好的马克斯利用职务的便利,自由出入于集中营体检的现场,拍摄那些赤裸着身体的集中营犯人。在这里他发现了有着惊人美貌的露齐娅,于是他近乎羞辱地近距离拍摄着后者骨感的裸体。随后我们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在一间阴暗破败的卫生间里,马克斯手持着一把手枪,随意地四处射击着,而全身赤裸的露齐娅则在枪声中四处逃窜着,当然马克斯并不是真的想射杀露齐娅,这只是他所钟爱的游戏的一部分。有时也会一些行踪诡秘的男人去宾馆找马克斯密谈,其中的一位芭蕾舞舞者显然是一个同性恋者,他有时会为马克斯单独跳舞表演(这样的场面同样曾同样出现于昔日的纳粹集中营里),他试图勾引马克斯,但同样被其拒绝。这些男人同马克斯一样,都是纳粹残余组织的成员,他们现在的身份看上去都像是社会中的上层人物。但他们都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他们随时要面临警方的调查。一旦有新的证人指证他们,他们便将面临严厉惩罚。这时忽然出现的露齐娅,无疑是一位能够揭发他们昔日罪行的有力证人。而露齐娅则一个人孤独地漫步于维也纳的街头,她开始不停地回忆着集中营中的那段灰暗而奇妙的时光:在犯人的集体宿舍的某夜,一位狱卒正在众人注视下奸淫着一位女犯人;马克斯来到宿舍中,将她领到另外一个房间。在那里他用锁链将露齐娅的手捆到床架上,对之实施虐待;第二天他如仁慈的神父般,亲吻着露齐娅手臂上的伤口,那伤口应是他所赐予;他为她带来一件漂亮的小睡衣,然后却将她的头按下去,让她为自己提供口交服务;他和其他纳粹同伙津津有味地看着她无上装的色情表演,然后她又收到了他的另一件礼物——那是经常欺侮她的那个狱卒的人头——这一灵感来自于《圣经》中莎乐美的传说……露齐娅与马克斯重逢后的第一次正面交流是一次近乎仇恨似的厮打,此前露齐娅刚刚决定要告发马克斯,而马克斯也因此恼羞成怒,此时的两人就像是两只疯狂的野兽。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随后发生了——这次厮打忽然变成了完全失控的性爱,两人在厮打的时刻似乎重新找到昔日虐恋的记忆。此时一切已经不可逆转,虽然必死的命运正在不远的某处等待着两人,可有什么能战胜爱呢?露齐娅抛弃了她的那位事业有成的指挥家丈夫,搬到了马克斯的住处。马克斯再次用一根长长的锁链将其锁在家中。此时警方和纳粹残余组织都知道了露齐娅的身份,一方想让她出来作证,另一方则自然想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两人杀死。马克斯搬运了大量的食物回家,然后将房门锁严,并拉上了窗帘。纳粹余孽的枪手静候在他们的房间外,他们也不能向警方求救。于是这个房间成了这个世界唯一可容纳这对情人的地方,两人开始在这个房间里享受这最后的爱的时光,爱到最后,爱到死……那些食物终于在某天被吃光了,于是两人吃着房间内一切可以入口的东西,他们在垃圾里寻找着能吃的东西,然后继续不停地做爱。随后是房间内的电被外面的人掐断,随后是可以食用的垃圾也找不到了,这里的境况恐怕不比地狱好到哪去……在一个黑夜,马克斯帮助露齐娅穿上了内裤,他自己也穿上了那套纳粹军装。这对饥饿不堪的情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房间,他们在黑暗的街道上驱车前行,后面是紧追不舍的纳粹余孽——那位芭蕾舞舞者此时的眼光阴冷而无情。马克斯和露齐娅在一座大桥上下车,此时已经是凌晨,天刚蒙蒙亮,潮湿的地面折射着暗蓝色的光线,这对情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行。他们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两声枪响,没有国产电影中常见的那种情人中弹后还挣扎着爬到一起的煽情镜头,也没有那种临死前喋喋不休的废话。两人死得很干脆,两人的尸体间的距离大概有2米远。那段低迷幽婉的主题乐再次响起,影片结束……即使没有读过尼采的那本《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的人也会知道他的那句名言:“如果你到女人那里去,不要忘记带上你的鞭子。”而法国作家萨德也曾说过:“我告诉过你:进到女人心里去的唯一途径就是折磨她。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事了。”看到这些话然后联想这部《午夜守门人》,然后有些莫名兴奋并蠢蠢欲动的朋友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绝对是一句忠告。虽然关于女性天生有受虐倾向的看法是如此深入人心,但现在却是一个女性主义盛行的时代,她们可不都是那样喜欢鞭子。就像金赛研究中心对一位认定大多数女性都喜欢受虐一事进行咨询的男士给出了同样的忠告:“除非你很仔细地挑选你的性伴侣,否则你恐怕要花不少时间在警察、律师和法庭上。”而本片中露齐娅又是为什么会对受虐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迷恋呢?这恐怕需要那些历史学者、精神分析学者、电影研究学者以及性学专家联手去探求答案了。•关于影片《午夜守门人》的“虐恋”这一主题,法国思想家福柯的一段著名言论是:“为这一实践赋予的概念不像爱的概念那样久远;它是一种广泛的文化现象,精确地说,出现于18世纪末。它造成了西方想象力的一次最伟大的转变:向心灵的谵妄状态的非理性转变。”•希腊讽刺作家卢安奇(Lucian)在其著作《娼妓的对话》里这样说道:“若一个男子对他的情人没有拳足交加过,没有抓破过头发,撕破过衣服,这人还没有真正经验到什么是恋爱。”——这是否能用来解释在《午夜守门人》中,为什么男女主人公近乎仇恨的互相厮打会突然变成完全失控的性爱呢?•《午夜守门人》显然是厌倦了对战争中和战争后的人性问题作众所周知的传统阶级分析和社会学分析,它希望借助于精神分析的方法来探讨在死亡的压抑下人的性欲(ID,即被弗洛伊德称作‘伊德’的原始欲望)是如何被压挤到潜意识中,然后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释放出来,形成变态的行为,最终寻求解脱的……(网友评论)•对于《午夜守门人》这部一直倍受争议的影片,国外某位权威影评家如是评述:“这部影片唯一向我们证明了,一个女导演能够同男导演一样拍摄出更加恶心的影片来。”•虐恋”是暴力?还是爱?如果是爱,“虐恋”之爱是否比死更冷?——《午夜守门人》带给观众的这些极端困惑是否终将无解?(N年前写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