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是一次出乎意料的转变。洪常秀虽喜爱元叙事,但总是让“作者”和“人物”绝缘。在一部典型的洪常秀电影里,我们可以看到突然插入的写信镜头,作者的半身,再无其他。信中的故事在另一时另一地发生。人物总被一个独断的漫不经心的上帝摆布,如《自由之丘》中信纸被打乱。而在此片中,作者金敏喜竟然和人物处在一时一地,她看,她忧伤,她咏叹,确实地被人物所影响。这抹去了洪的几分后现代意味,而显得有些现代主义,几分近似《野草莓》。影片中多处使用三角形的调度,金敏喜看郑镇荣看金玺碧;金敏喜先看年轻情侣,又看中年情侣。人物不能自发地形成关系,需要第三者,一个缺席的人,死者—作者才能争吵和相爱。在一个令人震惊的镜头中,焦点从女人移至前景背向镜头的男人,随后摇至墙上男人的影子。从视觉上来说,影子在和女人说话,男人只有一个沉思的大脑袋。这一三角形巧妙地描绘了日常交流的虚假性。又如临结尾时,年轻情侣同时看向镜头侧,随后才开始对话,仿佛是在等待作者的许可。洪常秀一如既往的嬉闹性不再见于面对面的双方,而在于双方与第三者之间的挑逗。事实上电影本身也是一个三角形的结构,它包含了咖啡馆,“附近”的一个餐厅,咖啡馆。再回到咖啡馆,草叶已高,时光倏忽,人物关系达到新的平衡。影片正是经由“附近”的折射才抵达新的位置。为什么叫《草叶集》?草叶是绝对的时间标度,人物如此老去,作者也是。他们总夸老板大度,老板大度而公正。他不说话,只种草,做计算每个人时辰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