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中的时候,因为就《饕餮刑警》的版权(现在据说上映改名叫《西北风云》了)和制作方出品方华影亿时代进行仲裁,被北京市仲裁委员会仲裁员要求写一个事情的始末。所以就写了这么一篇。如今居然发现这个片子已经准备发行上映了,并有很多朋友过来问我。索性就把这个修改下发出来,之前有点太白了,稍微润色一下。期间有涉嫌隐私的暂且隐去。权当我面对大家来问时,省事的手段吧。关于电影《饕餮刑警》项目的始末------导演当事人的角度讲述我于2012年创作了剧本《饕餮刑警》,创作缘起是受到一些香港90年代电影的影响,结合了我家庭的警察背景(包括家母在内,有很多女警亲属)。做了一些调研工作,也和老师及友人进行过交流和推敲。前后三稿,期间参加了创投比赛,也和几个公司有过接触,甚至一度进展到筹备和一些演员开始聊档期。但都因为一些合作契机或者资金问题没有最终拍摄成行。然而我毕业之时曾给自己计划(我就是个计划型的人),希望30岁之前能拍摄自己第一部院线长片。于是,到了那年我已经29岁。那年就那么不巧,因为一个老乡的介绍说是要成立一个影视基金,有大影视公司牵头,要做项目。向我询问有没有合适的案子的时候,我便发了《饕餮刑警》给他。却不料年中的时候,得到的反馈是说进展迅速,首先是《饕餮刑警》在对方请的评估体系的评估下判断是优质项目,会成为这个基金成立后上马的第一个项目。而后,就开始了实操阶段。制作公司是这个基金里的劣后方,是一个新公司,没有任何业内资源和制作能力,主创和主要演员都是通过我和制片人通过老师和朋友等一些社会关系谈妥的。对方还提出一些比如去他们老板的老家拍摄之类的要求。我都默认应允。还有个人待遇问题,说了为了控制成本,编剧费导演费可以折算成投资比率,也就是说我是在没有拿到一分钱的情况下开展工作的,这个分文未取的状态也一直持续到现在。(当然当时还有个想法,也许真出了状况法律应该保护我,我没有盈利和收入可以把弱者姿态落到了实处。不过后来仲裁的结果并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因为有个着急上马的企图心,所以各种全力配合。包括审查后修改剧本,寻找主创,接触演员说服演员,画分镜头等导演的前期工作都全部按时高效的完成。这里还有个插曲是,因为友人介绍接触了一位著名演员。对方对剧本很有兴趣,也通过一些以前的作品及侧面了解认同了我作为导演的能力。但她觉得制作方似乎不够行。问我可不可以拿去别的大公司做。我给人说,这个公司现阶段看是有点不靠谱,但一旦开拍起来,就完全是剧组掌控一切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这位前辈说,你信不信?公司不靠谱,前期还好,开拍以后才会出更大的篓子。结果她一语成谶。但当时的我已经热血上头踌躇满志,已经恨不得立即投身到拍摄和制作中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冷静下来再等待再观察呢。而今看来,这个节点我真的是做了非常非常幼稚和武断的一个决定,信任了错误的人,立身在不该站的队伍,去做一个注定不会成功的事。于是陆续完成了前期的准备,2014年的12月26日,开机了。主创里除了摄影师是香港著名的摄影师黎耀辉先生(就是《春光乍泄》里“黎耀辉”这名字的原主),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我在电影学院上学时的同学。在开始拍摄的前二十天里,除了一些基础的磨合一些正常低成本剧组的日常梗和一些年轻导演的想法多之外,进展顺利。基本上按照计划按时按量的完成,那时候我隐约觉得就算不够出类拔萃,但起码也是良心制作了。却不料拍到20天。突然有一晚深夜,拍摄结束我已经回去躺下的时候,制片人突然敲我房间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导演,没有钱了怎么办?”原来剧组已经欠了很多部门的二期款,导致各部门停止工作。甚至发生剧组成员堵住制片人房间门,怕他出逃以至于出入都有人监视的情况。制片人的说法是,投资方根本就没有足额给够拍摄款,只给了3分之一。然而一直的说辞是款会陆续到来的。而投资人给出的说法是,制作方包括制片人在前面的款项中出现了贪墨的情况,所以要查要换人。两边各执一词,互相攻讧。于是剧组停机了,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每天都在剧组宾馆里等待消息,整整呆了十天。期间各方都在跟我谈,有表示委屈的,有担心收不回钱的,有拍胸脯保证的。奇怪的是,最该情绪崩坏寻求解决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我努力的去斡旋,去沟通,去试图理出脉络。但结果就是每日里在旅馆里等候(期间把这旅馆的电视盒子里的电影和娱乐节目全看完了)。我的想法无非是这个项目是我的项目,就算所有人想放弃想摆烂想撇清想脱身,但这个项目是我的。彼时的我无法放手和舍弃。10天后,等到了一个结果,旧的制片人被解职,旧的承制方也要出局。投资人决定派另外一拨人过来继续做项目。我一直以来聊起这个事情有个比喻,且不说前面的制片人是不是真的有贪墨(他们的说的数额匪夷所思,更像是泼脏水),就算真的有——坊间不是有个传统段子,贪官要走了百姓拼命挽留,因为不想再来一个没吃饱的。但结果是投资方痛定思痛,换来了新的一波人。当时的情形大抵上吧,就是突然有一天就来了一批自来熟的人敲你的门。一副亲人的模样的笑颜说“导演,我们来帮你了!”当然这个是对我的态度,他们跑去跟摄影师聊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香港人?认识成龙吗?”后面的故事就是,这些人撤了摄影师,取消了录音(说是声音后期配就好了,干嘛要现场收音——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拍电影也可以用这一招)。还有不给演员高捷老师的订机票,让他不用回来了,当然尾款也不给打了……。而后我十分歉意的跟被撤掉被换掉的主创们发了讯息,我的意思无非是我没法和你们共进退,因为这个项目还需要我,这个是我的项目,我必须坚持到事不可为的时候。我必须要守护它到最后。于是我妥协了,继续拍摄。新来的摄影灯光什么的……呃,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合作了就不说了。我们原定计划是拍摄50天,演员的档期也都事先签好,因为停机的十天。女主的档期已经过了,然而演员老师自己表示可以把片子做完,甚至愿意不去计较多出的费用。但是对方却不买账。新上马的制片人说你就算不拿钱,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出酒店钱房车钱。他在女演员老师的面前拿头连连撞墙,用这种近乎泼皮的方式让演员们离去了。于是没有了主演,只给我留了个替身,让我把片子拍完。并且没有补之前因为停机耽误的十天,就是希望我还按照原来的计划(没有主要演员,减去了十天的拍摄期)去完成,这个事情别说年轻导演,一个成熟导演也不可能做到。所以到了日子,剧组散伙,片子未完成。但我的妥协戏码还没有结束。回京以后,过了一个有意义的新年,对方又联系我过来盯剪辑。原来因为后面的一些戏没有录音,拿去机房他们也不了解具体怎么接。于是我主动提出自己来操机剪辑,我说剪出来告诉你们缺失了多少戏,我们来谈谈补拍。对方欣然应允,我就继续带着一点衷肠的去在现有的素材里码了整个结构(这期间有来探视过的朋友看着素材,都觉得有些可惜,也都在帮我想办法找下家),而我初步的完成了粗码素材以后,我跟这些话事人们说看这些这些戏都没拍,剧情都连不上。对方就号称说先请一些知名大剪辑看一看,可不可以救。然后就又没有音讯了。过了半个月,突然让我过去看片。我才发现,他们让机房里一个操机员(就只是一个操机员哦),按照操机员同志他朴素的意识和构思能力,用现有的素材加上旁白换了讲述方式,更改了故事脉络甚至人物关系,重新整出来一个不伦不类四不像的玩意儿。那一次是我真的觉得,已经事不可为,已经到了底线。我就说,可不可以你们出个价码,我去找钱?把项目买回来?对方一开始又是答应的状态,我也在之前说的朋友的帮助下,去寻了几家公司说是过来看粗剪看素材。但往进一步深谈的时候,对方又一次说,不允许查账,这个片子的投资情况必须由他们说的算?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傻的接盘侠。更何况后来提出的条件就更离谱了,比如说这个片子是个投资是5000万的戏(谁信啊?),比如要看素材和粗剪先打定金之类的……再然后,对方已经联系不上了。后来几经打听,一个知情人透露后来那个的制片人(“认识成龙吗”和拿头撞墙的那个)入狱了(这个事我没法确认是否属实,我只是去搜了搜这位的微博确实从那时起停止更新了三年。)。这些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终于让我的幻想和三观一起破灭了。这个项目我已经努力到了最后,除了忏悔自己年少冒进之外,只能吸取教训以待来年。当时我还想,他们这种剪法估计技审都过不去。不想过了几年,它居然要上映了。(可怜我居然还想他们就这么黄了,我找投资再重拍一次。)稍微了解点业内情况的人都知道,一个电影延期那么久,除非是发行策略(这种情况万中无一),否则肯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从我的角度未必能完全的说清楚。我自己闲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去网络搜索,发现了更多的糟心事,比如借款众筹啊,比如诉讼啊……还有诸如一个金融公司拿给我的让人目瞪口呆的融资PPT,据说是某公司拿出来寻找投资的项目书。里面拍摄时间投资额主创全部都乱写。我觉得这已经到了诈骗的层次了吧?如下图。这个片子(我已经不能称之为电影了)自从15年上旬以后,就似乎已经跟我断了联系。制片方投资方当然对我躲之不及,不过我也不想在跟他们有一丝瓜葛。一直到现在所谓“发行阶段”也没人告诉过我是个什么情况,它要上映的消息,我也是经人告知才了解。在这个期间有发行公司托朋友问过我具体情况(这些跟我聊过的发行方后来都没有发行这部片)。甚至还有证监会找我询问过这个影视基金以及背后金主的问题。但我能给的资料其实也乏善可陈。我都以带着主观色彩的方式以我的视角来把事实陈述。也许有人了解更多的维度,但我只能保证自己说的都是我这个角度的真实。而后我想要去诉诸法律,因为合同的规定,我就去仲裁希望拿回我的版权(我诉诸的只是要回我的剧本版权,依旧没有提其他比如酬劳的要求),结果也被判负了。如果说法律一定是公正的,那么我觉得可能是我请的这位律师是傻缺吧,毕竟他一直信誓旦旦轻松自如的跟我说,能赢。我也奇怪我合同里给我归属的仅有的权利,我都得不到保障。而今要上映了,我写了这篇,出于撇清自己的初衷。带着和过去告别的心态。仅此而已。写到这里(或者说改到这里),早已经脱离了之前给仲裁员看的那一篇,没想到时隔那么久,还是会着相动怒。不过,还是要在这里感谢在最初做这个片子的时候给予帮助的老师和朋友们(我不一一打名字了免得这晦气沾染上了不好),在片子出问题的时候给予关心急我之所急的朋友们。真正在这个片子的制作中投入心血但被浪费了的主创演职人员。对他们我也表达一下歉意,现在看起来,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我这个急功近利的傻瓜。那么傻瓜就先搁笔吧。如果看了上面这么多您还想去看这部电影,我向您道歉,对不起。我是一个想取消署名都找不到相关负责人的傻缺。结尾本来还有千言万语,我尽量言简意赅的划分应该是两部分。一部分是自责,忏悔,难过,对自我的失望。这个部分比较复杂,我这几年时间一直反思自己(例如这些都是自己以前做不好的事,伤害了别人带来的报应)。另外一部分比较简单,就是想对那些人说些脏话。如果真的还有这缘分再相见的话。(谁有比较生僻的恶毒词汇,可以告诉我储备下。)P.S为了不让结尾显得太激进我还是“P.S”一下吧。有人劝过我息事宁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是在圈子里,大家不喜欢看到新人动辄就要发文闹事,会让很多潜在的投资人望而却步的。是的我明白,欧洲足球界里有个著名的博斯曼法案,因为一个叫博斯曼的球员引起的诉讼,让无数后来的球员的获利。而他自己背上了“叛逆”的名声提前结束了足球生涯。呃,换一个角度想想,我这么“难搞”还有人来找,那么那人肯定是愿意真诚平等专业的合作的吧?我觉得那是能做出好作品的前提,想想还挺期待的。也有人说,能有个片子上映不是好事吗?我们都为你高兴。可能大家觉得我这种爱惜羽毛是一种矫情,那我只能说我还没有习惯凑合。或者说,是不是想借机炒作作秀啊?噢,对啊,我刚拍了一个文艺片名字叫《武林孤儿》,上映日期还没定……最后还有人问难道这件事你就没有好处嘛……我多多少少积累了经验值,对剧组的现状以及道德人性上的一些思索让自己也更成熟了一些。当然我还没有变得想的很开,不然也不会发此文出来了。前面说了,我写这文的初衷是主要为了撇清自己。既不是高尚的想要给后面的师弟妹新导演一些经验教训的意思,也不是想要获得点什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想干啥?这个就看大家理解了,反正不是想当网红。我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在电脑前码字其实就是为了翻个篇。(原来此文是在对方定档一月19之前修订改写的,后来见推迟了就没有发出来。)我记得在学校一位老师在课堂上说,“选择了艺术,就是选择了弱者的定位,是弱者的生活方式。只能希望用艺术去启迪强者……”那我牵强附会的说写这个的一点矫情私心,就是也希望能给上位强者们一点启迪。本来想就此搁笔,但还是意犹未尽,容我再P.S一下吧。前面写了那么一堆,我很抱歉让一些人觉得不适,确实下笔如刀,越写越无法自控一不小心就放肆起来(金牛座的啰嗦也是原罪)。人说年轻的时候吃亏是福,走点弯路对将来有好处,可以更快成熟起来,您一定对我的成熟度很失望,嗯,我也是。最后如果您不太喜欢咄咄逼人的激烈的文字,我这还有一个感性的文艺双关结尾。我在事不可为的时候,给摄影师黎耀辉先生发了句话。用的就是《春光乍泄》的台词。我说:呃,后续的事情见下面的链接,有点长,仓促,各种截图破坏阅读感,慎读。https://www.douban.com/note/666350686/?type=like#s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