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olau/文上世纪70年代末,现在华语影坛举足轻重的三位大佬级导演徐克、杜琪峰、谭家明才刚刚从电视圈跨行到电影圈,并有机会得以拍摄自己的首部银幕作品。有意思的是这三位大腕儿在拍摄自己的电影处女作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古装武侠题材,于是怪侠徐克拍出了悬疑冷峻的《蝶变》来讽刺“内斗”,杜琪峰拍出了黑色但略显凌乱的《碧水寒山夺命金》来玩味“宿命”。这二位都是锋芒毕露,书生意气不言而喻。最耐人寻味的还当属谭家明,明明是初出茅庐,却拍出了少年老成、看破名利的透彻感。不但主人公名为“蓦然”,电影也大有蓦然回首,浮生若梦之意。剑自古就被尊为“百兵之君”,是身份和尊严的象征。青铜器时代,剑是沙场上的重要力量,有时候铸剑术高明与否甚至能直接影响到一场大战的胜败。大约在汉代,剑在军事上的地位逐渐被刀所替代。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李冰冰的那把兵器,看上去是剑,实际上也是刀,只是刀尖是比较特别的“两刃造”,所以常被误会。后世文豪常以宝剑来寄托自己的怀才不遇或者是雄心壮志,如岑参“边城寂无事,抚剑空徘徊”的感叹,李白“飞剑绝浮云,诸侯尽西来”的豪情。当然剑也代表着君子所特有的高贵气节,古代文人带剑,多是需要保全自己名节的时候自杀用的......楚原在《流星蝴蝶剑》的结尾说“古代的人铸剑,就是为了权利的争夺”,可见宝剑还有另外一个寓意就是争名夺利,这也正是电影《名剑》的思想。“名剑”二字在谭家明这里是神兵利器,更是名利之剑。少年剑客初入江湖,大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气,希望一战成名,这不但是传统武侠片的一大套路,更是我们每个人在少年时期都会有的激情。实际上《名剑》也的确像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寓言,人之一世会经历少年的热血,青年的迷惘,中年的圆滑,老年的睿智,在人生路上也会遭遇爱情、背叛、迷惘等等。谭家明在亦电影中浓墨重彩地表现李蓦然闯荡江湖后所遭遇的痛苦,隐忍着爱意去学剑求名,再度相遇伊人却早已嫁作人妇,这段所蕴含的情感力量跟《卧虎藏龙》中李慕白与俞秀莲的无奈有些类似。而后两位佳人为李蓦然而死,更是哀伤。谭家明在《名剑》中设计了两把宝剑,一曰齐物,一曰寒星。寒星剑是锋利无匹,剑一出鞘就是寒气逼人,不过最后此剑在徐少强使出一招类似于天外飞仙的惊人招数之后被齐物剑一分为二。正应了李慕白所说那句“揣而锐之,不可常保”,遇见那刚劲之物就会显露出致命的缺点,这里似乎也是在暗喻锋芒毕露的才华需要收敛,懂得韬光养晦、守拙藏锋才是智慧。齐物剑是至邪之剑,铸剑大师对花千树说“你要是用它,将来你一定死在这把剑下”,后来此剑意外落到李蓦然手中,李蓦然真的以这把剑伤了花千树,看似神秘,其实齐物剑暗指的正是对于名利的执念。即使花千树不用此剑,选择将此剑隐匿,最终也逃不了宿命的魔掌,因为他始终放不下执念,也被名声所累。这里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楚原的《天涯·明月·刀》,天下第一的公子羽老迈之后,一心想找一个新的公子羽,让公子羽的“天下第一”延续下去,这虽然是野心,但也是不得已之举,因为江湖不能没有传奇。名声是光环也是累赘。花千树隐居多年,明明已深知名利如浮云,但最终还是选择为“名”而战。虽是为了成全李蓦然,但假若他自己不先肯定自己的“名”,又怎会利剑出鞘呢。李蓦然达成心愿之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成“名”的感觉竟然如此荒诞空虚,甚至完全没有一丝新鲜感,就像《东邪西毒》里讲的,沙漠的那边其实还是沙漠,江湖就是如此落寞。为了追逐遥不可及的浮云,而错过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爱,也正如此这位少年得志的剑客才会痛苦不堪。最后李蓦然独身一人站在海巅,持剑而立,一种念天地之悠悠的苍凉呼之欲出。最终他抛却了齐物剑,抛却了“执念”,但此时美人已经香消玉损,空留余恨。人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蓦然回首,江湖虚妄,物是人非。如今看这部《名剑》在惊异于谭家明当年的老成之余,也可以发现其实谭家明本身就如李蓦然一样是敢于抛却功利心的人,甚至现在很少有影迷了解这位与徐克、许鞍华齐名的新浪潮巨匠。在凭借《名剑》名震“江湖”之后,谭家明先后执导了《爱杀》、《烈火青春》等多部高质量作品,石琪评价他的电影“即使失败作仍比很多人的成功作灿烂”,这位电影才子的功力之深厚也可想而知。1989年拍摄了《杀手蝴蝶梦》之后,在自己电影事业的巅峰却急流勇退,去马来西亚专心培养电影人才,凭借《父子》复出影坛已经是17年之后的事情了。在这期间他的学生王家卫已经功成名就,但现在一说王墨镜无人不晓,提及谭家明却得寻思一阵。不过现在看徐克、许鞍华的电影,也多有不尽人意之作,反观谭家明的作品虽然数量有限,但皆是保持个人水准之作,多年后的《父子》更是在金马奖金像奖上出尽风头。所谓大师,大概也正是这种耐得住寂寞,不因名利而惑,能够真正为艺术默默付出的电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