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必在囚室的四壁涂上颜色以自慰,门已经打开了,我却因为阳光的刺眼而畏缩。外面很开阔吗?外面的人很残酷吗?我被挤出去,因为一些挤进来了,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目送我的离去,却对我的失落全然不知。我即将离开,或已经离开。我只不过想拿把钥匙,于是被囚禁了三年。我拿到了,却开始依恋。钥匙已经找到了,那我该往哪边走,天堂的门在哪里?昨晚,看一部由大学生拍摄的《大学门》,和《高三》的味道很是不一。我已经踏进这大学门,也即将离去了。现在才稍微地理解了当初所包含的叫做意义的东西。于是,我把2006高考之际所写的日记给翻出来,缅怀一下当初我的记忆。然后再写写,现在记忆中的高考吧。你清醒吗?回答是:我很清醒,我肯定。十二点过去了,正式进入为期三天的高考周年纪念日。高考后,我在课室里收拾,整理出一大包东西来。友人看似比我兴奋,他们索性把书抛得高高地以宣泄。我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过去的苦痛卖掉。可最终,我却因为眷恋,如珍宝般把它们好好收藏着。幻想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吹拂那古物上的尘埃,缅怀那一段刻骨铭心。两年过去了,我曾把它拉出来,又把它推进去,但从未想起过什么细节来。一座座小山,棱角分明、高矮不一,收破烂的就在校门口拉客,吆喝着,场面颇为壮观。凝聚了血与汗的书,在日光下吱吱地作响,它将何去何从呢,主人已经不顾了。我们冷酷地把它们摔在此地,以此获得宣泄。(然而他们却来了,恳求我们把书让给他们,它们太有价值了,于是有人趁机高价卖笔记本(据说英语是最抢手的),我一度怀疑那些卖笔记本的人,未来会是奸商吗。今天算是高考纪念日吧,我居然还在悲伤,是为自己?还是依旧在题海中沉溺的人?我的心真真确确地不安。)高考之后,书就一直放在床底下。据经验,它大概封尘了。所有的书都放在一个麻袋里,让人送走了。学校里只剩下英语二的同志在课室里蠢蠢欲动。望穿秋水也无补于是,我们甚至以趾高气扬回敬。高考是个熔炉,把我们炼了三年,而我即将离开。我不必在囚室的四壁涂上颜色以自慰,门已经打开了,我却因为阳光的刺眼而畏缩。外面很开阔吗?外面的人很残酷吗?我被挤出去,因为一些挤进来了,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目送我的离去,却对我的失落全然不知。我即将离开,或已经离开。我只不过想拿把钥匙,于是被囚禁了三年。我拿到了,却开始依恋。钥匙已经找到了,那我该往哪边走,天堂的门在哪里?书已经送回家了,但我的笔终究漏在考场。交卷的刹那,我这样想:一切都结束了。要说放下心头大石一点也不为过。我不必再忍受猪馊的饭菜了。我吃了三年,一些是六年。我不知道当初是怎样忍受下去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假若我堕落,结果会怎样?很多人想退饭票,并进行过激烈的反抗,我们无法再忍受在“水晶蛋糕”的美名下吃发水面包,某领导对此作出了回应:拒买饭票者,宿位自负。多少英雄豪杰扼杀在此令牌下。不过革命还是取得了成功,我们的伙食改善了一个月,不久后打回原形。今天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棍棒谬误。吃饭成了我的苦难。饭桌上的菜很家常,我顿时失去了味觉,怀念起猪馊的味道。其实没有人给我压力,我也不必感觉有压力。我唯一一次,哭得他们莫名其妙,哭得他们措手不及,我抽噎了很久,以致不能自拔。他们固然会安慰我,却显得手忙脚乱,毕竟那是我的第一次。我依旧很感伤,我无法祝福他们。我坐着发呆,为记不起猪馊的味道而烦恼。高考后,我把笔落在了考场里,然后离开。之前我还特意买了三支,并认真地试写,以防它的炭素不够,电脑无法识别,现在看来这些都多此一举。现在他们肯定睡得很香,会做梦吗?我当初睡得很香,没有做梦。先前我们似乎开了卧谈会,讨论后来的事情。我们自修的时候很放肆,尽管领导在叫嚷。我们已经被剥夺了很多,决定叛逆。几天来的晚修,异常热闹,我们已经失控了。我们背着级长到球场参加一年一度的校庆晚会,一会儿又被人呼喊回去了,全校的喜庆居然把我们拒绝在外。中国终于进了,我们又偷偷摸摸地收听世界杯状况,放哨的回来说级长非常的愤怒,让我们专心学习,否则命运就会像中国足球。这个诅咒也未免太毒恶了。为了表示我们的爱国热情,我们艰难地偷听着,总不能拒世界盛事于门外吧。高考之后,我在悠闲小站当服务员。很多人来探班(其实他们是消费第一,探访第二而已),伤感早消逝了。我收到通知书了,但没有兴奋。为了庆祝,我决定到春香园吃粥。在虚构的环境了与意念上的他们畅饮。他们饮的是酒,我饮的是粥。粥里边有瘦肉,有咸蛋,有猪肝,有虾仁,有皮蛋,有鸡肾,有鱼片,还有很多很多的葱花。然而两年来,我都没有回去过。我们曾经承诺,却也没一起回去过。那里可是我们猪馊以外的美食天堂啊。今天算是两周年纪念日,我该用什么来庆祝呢?把以前的书给毁掉,还是把遗漏的笔给找回来?以过来人的身份批判它,还是感激它?两者又谈何容易,年代已经久远。我的下下一代会高考吗,高考还存在吗?对于我的下一代,我会为他或她花生粥。对于高考,就像看到树叶黄了,便想到冬天就要来了。除此而已,别无他想。写于2006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