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本片的简介都说这是关于一个女人使用药物后变得偏执以及产生幻觉的故事。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让人陷入困境的,是人对生命的困惑以及对自身行为的无法释怀。药物的出现,既不是原因,也不是结果,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手段。影片有独特的风格,以虚为实,主要表现的内容是女主角特丽莎(克斯汀•邓斯特饰)在日常生活中的偏执性行为以及由她而起的非现实性情境。叙事被弱化,但主线故事并非不重要,依然是表象表意的基础。内容与形式相辅相成,影像语言变得丰富且有层次,整体才更有效。特丽莎在一家大麻店工作,老板基斯除了卖大麻,还为有需要的人提供特殊服务。特丽莎用掺入了某种药物的大麻烟帮助自己重病在床的母亲自杀,虽然这是母亲的请求,但特丽莎自己并不能释怀。之后又有一位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寻求基斯的帮助。特丽莎在卖货的时候不小心弄错了,结果老人没事,却造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死亡。特丽莎更加心乱和痛苦。她在一次争执中杀死了基斯,然后也为自己点上了最后的烟。故事的发生地是一座邻近森林的小镇,小镇上的人大都以伐木为业,显然这不是什么生机勃勃大有前途的好出路,大家勉强维生。大麻店以前是花店,现在俨然是一座为小镇人提供安慰的“后花园”,无论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外出闯荡失败而归的青年,在这里寻找最后的良(毒)药。特丽莎虽然在大麻店工作,但她自己并不用。她对生活对生命依然非常敏感,这也让她更加痛苦。砍掉长了几十年几百年的树不用感到愧疚吗?随手杀死一只小虫真的一点也无所谓吗?人真的可以这样亵渎生命吗?协助母亲自杀,对她来讲当然更加严重,是杀人,是无法原谅的罪过。她的痛苦,也就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的死亡而悲伤,还有来自于行为本身对认知对自我的否定带来的困境。“杀人事件”后来又一次发生,而且因为特丽莎的疏忽变成了真正的意外杀人事件。特丽莎一开始拒绝承认自己是凶手,选择了逃避。但这并不能减轻她的罪恶感。她困在母亲留下的房子里,触景伤情,显得不幸又迷惘。现在,她的状态开始恶化,感官变得不正常,正常的家庭环境生活空间也让她无法忍受。她要寻求自己的解脱。但特丽莎本身是认同生命而非死亡的,而且死亡本身也让人恐惧,所以她的解脱之路走得很漫长。不幸的是没有人能在这时候拉她一把。她的丈夫也是个伐木工人,跟特丽莎比起来,他是个“麻木之人”。他的精力都放在了赚钱养家上,他也关心特丽莎,但并不能真正了解她,无法交心无法沟通,自然也提供不了帮助。和特丽莎有着暧昧关系并一起参与“杀人事件”的基斯,也不能帮助他。他并不麻木也还有一点爱,但他的爱是消极的,所以他为大家提供大麻以及更进一步的“服务”。他喝酒抽烟麻醉自己,他帮助他人逃避,并不愿意因爱而拾起勇气与责任。当特丽莎来到他家寻求最后的庇护时,他并不想面对她。最后特丽莎变成了真正的杀人犯。这是一种必然吗?一个多情、敏感、脆弱的人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吗?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麻木、逃避、醉生梦死,就必须在痛苦中了结自己吗?电影在凄美中安置了她的灵魂,将浮华下的问题留给观众。留给观众的,还有那一段段特丽莎与树与森林的“幻境”。那些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或幻觉?可能都有,而且不止如此。影片的“虚”其实并不是要表现人的主观感觉,而是要通过这些“幻境”“客观”地来表现人物的状态与互动。树,森林,本身代表着生命。特丽莎一开始对生命充满敬意,漫步其中不愿归,渴望拥抱与被拥抱。当树被砍倒,森林消失,死亡的阴影越来越重,真实渐渐被虚幻取代,神秘宏伟的幻境变成是生命在彼岸、在另一端的归宿。特丽莎第一次接触到代表着死亡的毒烟卷时,幻境便闪现了一下。她对死亡对未知之境感到恐惧,一度害怕迷失其中回不来,还在家与森林之间修了一道栅栏。但是没有用,她在现实中得不到帮助无法消除痛苦,最后就只能投入其中。除了树,影片中还有很多花。树代表生命,那花,代表的就是爱。特丽莎曾在床上、丈夫的身边用花摆出了自己的一个人形。在大麻店里,基斯也养了几盆花,他还折了一支送给来寻求解脱的痛苦老人。但花渐渐的都枯萎了,只留下那些装饰在四周的假花花纹。没有了爱,生命也将渐渐枯萎。影片提供意象与幻境,配乐也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配乐很美,搭配也得很好,既不喧宾夺主,又在节制中恰如其分地烘托着气氛。影片在华丽的“跑马灯”中结束,留下了一个开放的结尾。对本片来说,结尾开不开放已不重要。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幻,观众都陪着特丽莎一起经历过。现实依然存在,问题也留在了心里。生命该如何被对待——这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人无法超脱,面对着太多二相性的矛盾,只能自我选择,还无法达成共识。本文首发于公号“星期三噪音”(noiwed),欢迎关注。